肖橙的日记是在船上写成的,肖姣的父亲驾着自己家的小机动船,先到上游兵书宝剑峡里转了一圈,并将半崖上被当作孔明兵书的悬棺指给我们看。我们刚刚找到那个位置,肖橙的日记就写好了。
肖橙写的都是实话。青滩的峡风,苏东坡都曾写过,何况混沌初开的低年级小学生。从香溪河里冲撞出来的风,在机动杉木船到达时并不激烈昂扬。但是,它在兵书宝剑峡里留下的烙印谁也无法消去。古仕光说,他每次来青滩差不多都要碰上那股怪风。先是一路的上风,将风沙水浪卷起来往上游的香溪镇里又泼又撒,搞得人睁不开眼睛,房屋开不了门窗,上水的船翘着屁股跑,下水的船昂着头往天上冲;可是一过峡里的米仓口,一切都倒过来,顺水的船跑得屁股颠,逆水的船像踮着前蹄吃奶的小牛小羊,一动也不能动。这是在夏季,若是在春冬时刮这种风,一般的船只得靠岸避风,只有少数大船才能扛一扛。
我们在米仓口停了好久。骏马一声不吭地在小本子上记下自己的灵感,记完了才说,他要为这峡风写两首诗。我说,我可以教他怎么写开头:屋脊上面一棵草,北风吹来二面倒。骏马吃惊地看着我,问我如何将他的创意剽窃去了。我告诉他,这是米仓口峡风最基本的艺术启迪。古仕光和肖姣几乎同时说,不要轻视最基本的东西,人对最基本的东西认识得远远不够。譬如,徐迟写了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以后,大家才明白“一加一”是个很难的问题。后面这句话是肖姣独自说的,古仕光没有参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