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早一些时候,黄瞎子就在此定居了。他是个阴阳先生,来历已不可考。他看不见,眼珠子却贼亮。他掐算的几件事应验之后,村里人对他就不敢小觑了。三四十年前,开村民大会,要斗张善人。原先都种人家的田,大都不敢上前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冲上台去,手持牛耳尖刀,没言语,割下张善人的一个耳朵就走。小伙子是周德仁,大家都知道他父亲偷了张大奶奶,被张善人乱棍打出,三尺白绫悬梁了。黄瞎子当夜就在老槐树下对众人说:“周家的德仁要大发。”
近来黄瞎子又说:“周家势要败了。”众人不信,“他可还是队长。”瞎子说:“快了。”一干人试着猜,“是不是老梁家……”瞎子鼻子哼一声,“见识真浅!姓毛的能算大姓?毛主席坐了二三十年江山。”众人一片唏嘘,把旱烟又吸良久,再问:“这是何道理?”瞎子拉开了长谈的架势,“万物都有阳阳二气,阳盛则阴亏,阴盛则阳衰,都要败。要想长久,把握个阴阳中庸,牢记、牢记。这就顺应了物理。”“德仁阳气过盛,”有人又猜,“总不会又轮上张家。”黄瞎子眼珠子一抡,“明太祖做过和尚,韩信当年受辱胯下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……”黄瞎子高声吟诵,抑扬顿挫,旁若无人。众人似懂非懂,听完后似乎觉得寻到了底气,临走时昂头挺胸不说,把屁也尽朝响处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