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追摩挲着指节,他自方才起便似在思考着什么,犹豫再三,终是开口。他道:“殿下,誉王他……”
话未说完,后面半截在赵韫之的挤眉弄眼下生生失了话头。
“陆追。”晋王轻声说:“我以为你并不像你父亲那般迂腐。”
陆追沉默半晌,说道:“阿爹不是迂腐。”
他只是……
陆追恍惚,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个在他生命中留下极深印记的人。
——昔日的征南大将军,如今的长平候江淮。
他始终觉得,没有任何言辞可以完整地描绘出他。
关于江淮的事迹,陆追亦是很久以后才得知“一二”之外的“三四”。
他少时被收养在江淮身边,从小乞丐一跃成为长平世子,因着对“征南大将军”的敬畏,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,都不怎么敢同江淮交心。
在他心里,江淮是神,是天,是将他的生活从泥拉到云的贵人,他敬他爱他,但更怕他。
这种心绪,直到江淮死前才得以改变。
陆追一直知道江淮身边带有一支短笛,却从不曾见他吹过,他以为他是不会,所以他自作主张地去学了一阵《渡魂》,旨在安息陆舜华魂灵,却在被江淮知道后下令阻止。
他没告诉他原因,直到去世的那一日。
那天,江淮将他叫到床前,将已经破旧的短笛慎之又慎地交给了他。
他已到了大限,头发全然花白,掌背上的纹路更是犹如枯树,脊梁也已弯曲,瞳孔混浊,再没有年轻时的半分气概。可他的眼神却坦然,极为从容地接受了自己将死一事,没有丝毫畏惧。